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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對台灣饒舌有稍微接觸的人，對「鍾翔宇」3個字並不陌生，無論是他初犢之作惡搞性質的野格炸彈、幾年前在Madstreet饒舌賽事中勇奪第3名的身影、逐漸成熟的首張EP《禁聞》時期，抑或是去年令人震驚地以《炮打司令部》入圍金音獎，這個名字似乎貫串了近年來台灣饒舌火速發展的每一個時期。就在今年，鍾翔宇再次發聲，與英國製作人Ransom-Notes合作了《星星之火》這張專輯。比起炮打司令部，這張專輯僅有6首歌，跳脫一般聽眾所批判的「說教性質」，試圖以更簡單扼要的方法說明他的核心思想。專輯的第一首歌曲，也是專輯同名歌曲〈星星之火〉，開頭取樣了非洲人民社會主義黨奧馬利．耶什泰拉 (Omali Yeshitela) 主席的演講，更開宗明義地表達了鍾翔宇反帝國的核心概念。值得一提的是，在嘻哈音樂史中，同樣取樣過奧馬利演講內容的饒舌歌手，是筆者十分欣賞、也同為左翼饒舌團體的Dead Prez的歌曲〈Police State〉。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更進一步搜尋相關資料，在此不多做贅述。星星之火這首歌，以這樣的演講、搭配揭露資本主義矛盾的歌詞內容，帶有某種「宣言」的意味，也似乎是鍾翔宇細緻地安排在第一首歌曲的原因。第二首歌〈延續和決裂〉。先說這首歌beat的部分，非常切題地復刻了90年代經典嘻哈，如DJ Premier那樣以刷碟方式取樣其他歌曲的歌詞，來替作曲人或是歌曲本身發聲。這首歌在副歌部份取樣了兩首90年代的歌曲Canibus的〈Get Retarded〉以及Mobb Deep的〈Drop a Gem on Em〉。取樣的句子在這首歌中串連起來所表達的意思，或許跟取樣原曲有所差異，但這正是嘻哈取樣有趣、且令眾多取樣愛好者著迷的地方。在討論歌詞以前，筆者先稍微解釋仕紳化 (Gentrification，或譯作縉紳化) 的概念。這個概念比較常運用在城市發展中，意旨中低收入社區因為某些基礎建設或建築的更新改善，使得房價、地價或社區商業模式改變，逐漸被中間或中上階層遷入居民佔據。這些新遷入的中上階層住戶逐漸占主導地位，展開對原住戶的歧視、甚至用直接或間接的方式 (例如土地徵收、收購房地產、或是新商業模式帶來不堪負荷的生活開銷等方式) 驅離原中低收入戶，使得社區性質改變的過程。這種過程猶如現今嘻哈文化的發展一樣，70年代由少數族裔與中下階層在貧民窟發展的簡易藝術創作形式，似乎象徵著人民把發聲工具拿回來了，卻在90年代開始跨國唱片公司所展開的「長島大併購」(開始一系列併購嘻哈音樂獨立廠牌，包含Def Jam等)，以及2000年以後跨國企業帶著商業化的嘻哈商品全球化的發展，嘻哈逐漸仕紳化，成為中上階層的生活寫照，美國少數族裔的生活條件也並未有任何進展。這首歌，以延續與斷裂表達了鍾翔宇對現今嘻哈的態度：延續美國非裔等少數民族的正義鬥爭精神，並與跨國企業全球化帶來閹割過的「嘻哈」決裂。〈流言蜚語〉，相信不少人已經在去年就看過鍾翔宇從朝鮮旅遊所拍攝與製作的MV，這首歌就像朝鮮本身一樣很容易遭人誤解，但它所表達的核心概念就是當你在接受到主流媒體的報導，例如妖魔化朝鮮的政權或領導人的同時，應該思考其中的不合理性，以及用其他角度、甚至自己親身去觀察，相信會發現其中的問題所在。尤其許多號稱反壓迫、反帝國的人，面對真正因為反帝而被嚴重制裁的朝鮮時，態度卻與帝國媒體同一陣線，這是非常令人匪夷所思的。〈夢〉這首歌，比較起前面動輒牽涉到國際間反帝國主義鬥爭的格局，這首歌比比像是鍾翔宇的自白。他以自己身為華僑後裔的成長經驗，帶給大家除了主流媒體上時常追捧的那些家世顯赫的ABC以外一種全然不同的生命經驗，告訴大家「美國夢」真的是夢一場，是一場以中上階層的成功案例矇騙大眾的迷幻藥。在宏觀討論帝國主義與資本主義、以及個人自白過後，〈這不是請客吃飯〉馬上把聽眾拉回實際政治的層面。這首歌則是用直白的方式，將先前討論的那些左翼反帝理論套用在台灣現實政治中。這首歌雖指出現有政治人物表面上為了選票與社會大眾站在一起、卻在選後回歸維護資產階級利益的現實制度，但並不是要聽眾對此絕望陷入無政府主義的思考邏輯，而是要認清現實，透過對無產階級革命理論與實踐的研究才能真正進行改變。這樣的概念延續到最後一首歌〈社會主義還是人類滅絕〉，非常清楚地陳述問題與解方：也就是資本主義的固有矛盾、以及無產階級革命的重要性。最後一首歌的概念上較為複雜，其概念基礎是參考德國共產主義者盧森堡 (Rosa Luxemburg)，她曾經說過我們的兩個選項是社會主義、不然就是野蠻狀態。但鍾翔宇則認為，現在的社會恐怕連野蠻狀態都不能維持了，因為資本主義的「生產無政府狀態」正在快速地扼殺我們的生態環境。比起先前的作品，這張專輯很明顯可以感受到鍾翔宇試圖將他龐大的知識量濃縮簡化成普通常人能理解的語言，我相信他也做到了。雖仍有一些概念是需要反覆思考，以及一些歷史或名詞需要聽眾自己搜尋其中的意涵，但這或許也是創作者希望引起聽眾自我探索與理解的意圖。非常感動的是，在當今主流嘻哈面對美國左翼運動遭到壓迫後兩者漸行漸遠，以及跨國企業所包裹送到全球的閹割版嘻哈的背景下，仍然有人回到嘻哈的源頭，將嘻哈與少數族裔、階級鬥爭的概念串連。若你也是個對當今社會體制不滿、受到壓迫的普羅大眾，相信聽完這張專輯能夠大開你的眼界。【關於鍾翔宇】鍾翔宇是個政治經濟學者兼嘻哈音樂創作者。在音樂創作方面，偏向意識說唱，歌詞內容常涉及反帝、階級矛盾和反壓迫等主題。如欲認識更多鍾翔宇的音樂，歡迎至官方FB查詢。